1. 奴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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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动起来！快给我动起来！怎么回事，中午没吃饭吗？”人群中传来呼喝声，接着，响起一阵鞭子甩在地上的声音，啪啪作响，附近的奴隶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。

太阳暴晒着码头，直射的热辣阳光把地面照得连一丝阴影也没有。码头上来来回回都是些衣衫褴褛的奴隶，身上裹着一块破布，就当做是一件衣服了。这些人大多骨瘦如柴，几乎是皮包着骨头，枯黄的头发衬着干瘪的脸颊，神情呆滞，使他们看上去像一具具行尸走肉。

“叫你走快点！没听见吗？”督工呵斥道，忽然一鞭子抽在队伍末端的一个奴隶身上。奴隶挨了一鞭，踉跄着倒地，货物从身上掉落下来。那是个苍老的奴隶，头发花白，被抽得皮开肉绽，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呻/吟。

督工丝毫没有怜悯，骂道：“没用的东西，今天的晚饭没你的份儿！滚一边去，别碍事！”说着用力把他踹到一边。

队伍里没有人对这一幕发出异议，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，继续麻木地搬着货物。

莉莉娅吃力地背着一只麻袋，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大米，颗粒饱满，看得她腹中越发饥饿。

她瘦骨伶仃，身体细得像竹竿，背着重物的时候双腿几乎打哆嗦。但是莉莉娅很清楚跌倒的后果是什么，督工的鞭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抽过来。

她咬着牙步履蹒跚地向前，汗水从额头滴到眼睛，蛰得双眼发酸。她却不敢抬手去擦。

中午只吃了一碗稀粥，她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。不过莉莉娅已经习惯这种饥饿。

做奴隶的日子，饥饿是一种常态。偶尔能吃到半截馒头，就已经是难得的珍馐。

好不容易结束下午的搬运工作，奴隶们被叫到棚子下休息。每个人都热得满身大汗，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。因此也没有人会聊天，棚下十分安静。

莉莉娅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。她瘦小，十分不起眼，一整块破布像麻袋一样套住她，掩盖了身体，只露出两条细面条似的小腿。

奴隶没有资格留长发，莉莉娅从小就是短发，毛糙的淡红色碎发，让她看起来像个半大的男孩儿。

虽然五官清秀，但脸上常年脏兮兮的，混在奴隶中十分不起眼。

作为一名奴隶，不起眼反而意味着安全。

莉莉娅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，尽量不与人群接触。她这样的少女在奴隶中是罕见的，来码头搬运的奴隶大多都是壮年。偶尔也有老弱病残，就像刚刚队伍里被鞭笞的老者一样，只要动作不够快，很久就会被扫地出局。

奴隶生不起病，也受不起伤。莉莉娅眼角余光扫到那名角落的老者，抹布般的衣服被抽得破烂，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横亘在背上。他哼唧着，像一摊垃圾缩在角落。这样的奴隶很快会被淘汰。

莉莉娅有时候隔着栅栏，会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的大街、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群。别人的生命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花，奴隶的生命却像朝生夕死的虫。在无人在意的角落、无人在意地死去。

奴隶的休息时间只有一沙漏。

莉莉娅放空大脑，停止想这些有的没的，闭上眼睛专心休息。沙漏停止计时，督工准时挥舞着鞭子走过来，嚷嚷道：“起来！懒货们！瞧你们都快睡着了！一天天只知道犯懒！”

奴隶们陆陆续续起来，莉莉娅跟着站起身，忽然听见督工说：“怎么下雨了？”

莉莉娅往棚外的天空看去，果真下雨了。

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，不知何时被阴沉的乌云笼罩，翻滚的云层在天际翻卷着，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。莉莉娅听见督工骂了声“见鬼”。

虽然她也很奇怪天气的多变，不过莉莉娅还是松了口气。这次搬运的货物主要是大米，它们都堆放在货舱，显然不能淋雨。督工脸色阴沉地和头顶乌云有的一拼，骂道：“排好队！都给我回去！”

奴隶们麻木地排好队伍，莉莉娅混在队伍中。经过督工时，她听见对方在和另一名督工交谈。

“天气也太奇怪了……”

“是啊，刚刚还是晴朗的好天气呢。”

“你说会不会和那个有关……”

“嘘，陛下禁止谈论……”

“可是禁止讨论也没什么用，谁都知道那东西迟早会来——”

莉莉娅跟着队伍往前走，听不清楚了。没一会儿，督工追了上来，顺手抽了一鞭队里的奴隶：“都给我跑起来！快点儿！”

瘦骨嶙峋的人们被催着开始奔跑。莉莉娅气喘吁吁，头脑发昏。晚饭还没有吃，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按时供应。她觉得胃里饿得火烧火燎的，眼前有些模糊。

被雨打湿的码头木板有些光滑，奴隶们大多数穿着麻绳编织的草鞋，但这种鞋的供应是有限的，莉莉娅是个十几岁的孤女，自然抢不到，所以她没有鞋穿，一直赤着脚。

远处的城镇亮起星星点点的光，近处，码头棚内的火把也亮了起来，火焰随着风呼啸跳跃。在莉莉娅的视线里，那些火焰都模糊成了一个个红色的光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