泾州那几年，但凡身体有些不适，姜杳都一溜烟儿地小跑着去找梁应渠。他那时沉默寡言，但只要她有伤，就算面上不耐烦，也从不会拒绝她，手上处理起伤口也是极温柔细致的。
今日受伤，姜杳也瞅着阿碧包扎得勉强。见他夜里要为自己上药，本来是万般自在，乐得拿他当郎中。
可此时也是不明所以地涨红了脸。
究竟是有些什么和当初不一样了吗？
她撑起身子，裙摆落至膝盖，往床榻后退了一些。
姜杳被他盯得不自在，缩回腿，双肘撑在床上。想到方才他竟还敢嘲讽自己在京城都做了什么，怎么惹上了永将军府。索性冲他凶巴巴道：“我何德何能与永将军府攀扯上血仇？定是你又招惹了永诏！今日晋湘宁，明日永诏，害我白白受人针对，吃了这些苦。”
她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绪，分不清自己心里的羞恼，也不知该从何掩饰。只得盛气凌人地混说一气。
真是越说越过分了。
她的手臂因为胡乱受了力，纱布上的点点血红，直接染成了触目惊心的一大片。
梁应渠盯着她的伤肃声道：“姜杳，你若是再拿这伤了的手臂撑着，这胳膊直接不要也罢。”
她声音大里子虚：“你莫要转移话题！”
夜色已深，梁应渠懒得与她纠缠。
他上前了一步，朝床的内侧俯身，利索地捞起她的腰身。
姜杳暮然腾空，惊呼一声，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，袖间香气夹杂着淡淡地血腥味钻入他的鼻腔。
她温热的呼吸不均匀地洒在梁应渠的下巴处，他怔了怔。
二人靠得极近，四目交汇。姜杳半干的长发铺在胸口，几缕湿漉漉的青丝沾在她顺细腻白皙的脖颈侧。梁应渠目光落在她面容上，看到她眼底有和多年前一样的懵怔与稚嫩，还多了些潋滟娇媚。
姜杳心跳砰砰，朱唇微张，从前她的腿伤都是他帮忙换药，怎么也没有今夜这么煎熬——
他身量俊逸修长，挡住了身后朦胧烛光，将她放在梨花木梳妆桌案上。他自己坐在低矮的圆凳上，她娇嫩足尖只得点在他的膝上。
姜杳浑身都是绷紧了一般，屏住了呼吸。眼中带着三分祈求，七分迷茫，唇间溢出一声颤颤的问话：“你要不要放我下来？”
贴在她后腰上滚烫的手掌，闻声几乎要将她拢向自己，迟疑了一下，才骤然放开她，替她上了腿上的伤药。
姜杳似乎坐在妆台上仍要想要仰后闪躲，梁应渠哪里能由她！明日还有围猎，今夜难道是不打算睡了么？他一手钳住她的脚踝，另一手探进裙摆中，指腹在那柔软的腿上按揉，只觉细腻温暖，禁不住过分游移起来。
风吹开了虚掩的窗子，吱呀吱呀地作响。
窗缝中飘进了点点细雨，斑驳摇晃的光影一下一下地落在二人身上。
姜杳腿上的伤肿揉了他上的药，起初觉得火辣辣的痛，再之后是钻心的痒，最后只剩下滚烫的触感，她又累又懵怔，脸色热烘烘的，又被这风一股一股漏进来吹着，一热一冷的，像是晕了船，整个人在浪里翻涌晃荡。
待到梁应渠的手掌，从脚踝至小腿肚，再向膝盖上去，姜杳脑子里嗡得一片空白。她后背靠在冰凉的铜镜上，紧紧攥住妆台的桌沿，妆台上的胭脂盒，轱辘地滚在地上被打翻。她心里本就慌得乱跳，空气里升腾起的甜腻香味几近要让她窒息。
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最后像是悬崖勒马一般，上着药膏的指腹堪堪停到了膝上大腿处。梁应渠突然抽身，转过身走去圆茶桌前，背对着她，将药瓶的盖子拧住叮嘱道：“杳杳，明后两日不许上马。”
姜杳尴尬得要命，嗯了一声。
生怕他再亲自将自己搬回床上，顾不上疼，趁他收拾桌上纱布的关口，赶紧自己跳下妆台，急忙钻进了被窝。她卷着被子，把脸偎在枕下缘，才发觉头发干了大半，双腿热热的灼烧感，连带烘得她面红耳赤。
姜杳睡在床的里侧，见梁应渠去柜子里又去取了条被子，翻了个身背对着外头。
梁应渠立在橱柜前深吸了一口气，自己也并不比她好多少。这是犯了大忌讳，她身上为何有前朝国库地图的疑问未解，又与太子看起来似曾相识，自己是又留恋起曾经的日子了吗？难道是昏头了了不成！
窗外雨声缠绵，淅淅沥沥。姜杳听着雨水打在窗台上的声音，迷迷糊糊地往床里侧缩了缩，好给他多腾些位置。可还没觉察出他是何时躺下的，就已经睡了过去。
*
翌日雨却停了个干脆。
天色完全亮了起来，白日灿烂如流水一般湍湍涌入厢房。
梁应渠微微睁开眼，暗暗觉得可笑，他多年无人近身，一朝与他人同榻，竟是一觉安睡到了这个时辰？
而怀里这位还不谙世事的少女，更是直接睡得踏实——
枕头已被寂寞地丢在一旁，姜杳的下巴不知何时搁在自己的胸膛上，还睡得香甜。她非常不见外地环着他的胸膛，还将包扎着的小臂好好搭在他的胸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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