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 文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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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四娘的手心本攥着郁行安的衣袖，此时忍不住松了松。

她没有想到，郁行安竟真的会答应。

他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，自小一处长大。后来父母在土石流中去世，郁行安去了白鹭书院求学，她则被养在大伯母膝下。

几年过去，郁行安来阆都，应她的请求，将她也一起带来，可是……她以为阿兄不会做这样的事。

正思绪万千之间，崔宏舟已被请过来了，他拱手笑道：“竟不知郁翰林在此，不知郁翰林有何事相商？”

郁行安回礼，也不提苏绾绾，只是平淡地提了几件朝堂之事——倒像果真有事商量似的。

郁四娘不可思议，转头看见苏绾绾在望自己，便对她露出一个笑容。

苏绾绾朝这边点头致意，似是要过来，郁四娘连忙摆了摆手。

苏绾绾思索片刻，被侍女扶上轿子。

“这崔仆射真是不知轻重！”苏莹娘上了轿子，仍在生气，“是施恩，又不是结仇，怎还有动手动脚的！”

“听说崔仆射出身不太好，不知世家大族的规矩。”钱嬷嬷忍不住道。

苏绾绾抬眸，略带好奇地望过去。

钱嬷嬷道：“崔仆射的生母本是妓，不知怎的被崔节度使抬入府中。崔仆射自小没得什么教导，将近弱冠之年时忽然奋发学文，入了阆都，三次救驾有功，方得圣人器重。”

苏绾绾点点头。

苏莹娘瞪了钱嬷嬷一眼，又叹道：“还好郁翰林正巧有事，将崔仆射叫走，否则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。”

“也许不是真的有事相商。”苏绾绾道，“应该是郁四娘在帮我们。”

“郁四娘？”

“正是。”苏绾绾道，“方才她看见我们了，冲我们笑，又让我们不要过去。她之前摇着郁翰林的袖子，像是有事求他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苏莹娘对苏绾绾的判断全盘接受，“虽说如此，郁翰林也是热心之人。扶枝，到家以后，你便遣人挑几件适当的礼物，送去郁府吧。”

郁家的根基在河西道，但在阆都也有宅邸。

苏绾绾应好，在心中回忆着对郁行安和郁四娘的印象，最终决定送几样笔墨纸砚，再添几个阆都时兴的小玩意儿。

雨慢慢停了，天际绽出一道彩色的虹。一行人到了苏家，二兄苏敬禾也已回来了。

苏绾绾正挑选着送去郁府的礼物，便听见苏敬禾进了听竹轩，说道：“真是奇了，大姊，你之前不是说，吴仁道想对你动手么？他今日又上门来访，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——我没让他进来。”

苏莹娘闻言道：“二弟，你做得很好。他下次再来，照旧将他赶出去。”

苏敬禾应好，想了想，拿出两卷算经、一卷琴谱，递给苏绾绾。

“今日刚得来的，险些忘了给你。”苏敬禾道。

苏绾绾接过，将书抽出帙袋，一问才知，是宗政公得罪了崔仆射，被逼散尽家中万卷藏书。苏敬禾知道苏绾绾总念叨这三卷书，就做主买下来，给了他三千两。

苏绾绾沉默，将三卷书收好，对苏敬禾道：“多谢阿兄惦记着我，但——阿兄，这书我们不能买。”

苏敬禾愣住：“扶枝，你之前不是心心念念要这三卷书吗？”

“是。”苏绾绾垂眸道，“阿兄，宗政家曾同咱们家有交情，他们的藏书从不外借，此时出售，必是迫不得已。就当宗政家只是把书寄存在我们这里，可好？”

“自然是好。”苏敬禾道，“扶枝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”

苏绾绾读了几日书，苏莹娘让人请来苏敬禾，低声道：“二弟，扶枝对那三卷书爱不释手，可她怎么不去上课？”

苏敬禾一边喝听竹轩的茶，一边笑道：“老师说已教尽了腹中学识，再也教不了扶枝，愧领束脩，已辞去了。”

苏莹娘坐在榻上蹙眉，良久方道：“扶枝已经及笄，按照阿娘当年的打算，是要将她送去百里夫人处，进修算学的。”

苏敬禾道：“百里夫人已经闭门谢客多年，如何肯见她？大姊不知，我看扶枝闲坐无趣，特意找了父亲，父亲这才命她协理家事。扶枝理家理得可好了，才两个多月，不知去了多少弊病——邹管事就是她发落的”

苏莹娘沉默半日方道：“二弟，过不了几日，我便要回吴家了，扶枝的事，我鞭长莫及。但她的天赋，你也是知道的——你只让她用这份天赋来理家吗？”

苏敬禾亦是静默，许久后问：“大姊有何想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