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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安三十四年,凛冬已至。
陆知雁斜斜地倚在窗前,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披风。望着院子里片片飞舞的鹅毛大雪,陆知雁静静出神,她盯着松软的雪花簌簌落在干枯的枝桠,本就奄奄一息的枯枝经不住愈来愈厚的雪,“嘎吱”一声,枯枝竟是断了。
扑面而来的冷风灌进陆知雁的脖颈,她惨白着一张脸,干裂的嘴唇亦毫无血色。陆知雁捂着嘴用力咳了两声,这两声咳嗽似是要将她的肺腑都生生咳出来。
闻声而来的小翘见陆知雁坐在窗边发怔,小翘跺了跺脚,忙凑上来,道:“小姐怎的又吹风了?您再喜欢雪也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啊。”
小翘忙不迭将暖手炉塞进陆知雁怀中,关上被陆知雁推开的那半扇窗。
陆知雁怔怔地回过头来,从前璀璨的明眸中如今竟无一点光亮,宛如天上月沉入深不见底的湖,唯有黯淡。
她动了动唇,问:“小翘,有陆府的消息了么?”
小翘面露为难之色,陆知雁见着小翘这躲躲闪闪的模样,她心里便有数了。
陆知雁本是兵部尚书之女,父亲与兄长一生为国呕心沥血,不曾有任何异心。谁知前些日子徐清林竟声称有人举报陆家父兄结党营私,上奏其在战事吃紧之时通敌叛国,陆家父兄便被天子投入了诏狱。
陆府出事已经七日了,一连七日,竟是半点陆府的音讯都无。
陆知雁常年困于后院高墙,她并不懂得朝堂之道,更不知晓当朝天子秉性如何。从前还在陆府的时候,陆知雁只听爹爹与长兄偶然提起过天子宵旰忧勤,应当是位忧国忧民的好陛下。可这么多年过去,谁又能知晓墙外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呢?
陆知雁被徐清林束缚太久,久到她忘了自己本该是翱翔九天的鸿雁,而非现下这只翅膀一折便断的金丝雀。
“咳咳。”
心头一阵郁结,陆知雁又用帕子捂着咳了两声。纯白无暇的帕子上沾了几滴殷红的血,触目惊心。
“小姐,您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奴婢扶您回榻上歇着吧。”
小翘说着便要去扶陆知雁。
陆知雁将将站起身,徐清林便进了屋。徐清林在门外抖落袍子上沾着的风雪,款款踏入了门。
“知雁。”
徐清林来到陆知雁身旁,敛去他一路来时的精明得意,而是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,苦情道,“对不起……是我没用。”
“何事?”
陆知雁抱着手炉,并未直视徐清林的眸,她只淡淡地问道。半年前徐清林抬了一名貌美如花的小妾入府,约莫有三个月陆知雁未曾和徐清林说过话,徐清林近日来她院子里又是作何?
徐清林压下眸中的阴狠,他握住陆知雁的手,哀求道:“这几日我一直在朝堂上走动,想为岳父大人求情,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话。今日……今日上朝……”
“今日上朝怎么了?”
听到有陆府的消息,陆知雁这才肯抬眸看徐清林。只见徐清林作出一副比谁都要痛心的样子,他颤颤道:“陛下判了陆大人与陆公子斩首,这会儿已经押人去刑场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!”
陆知雁难以置信,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,猛地又弯腰呕了两口血,徐清林见状,不着痕迹地避开。徐清林再度去扶陆知雁,被陆知雁一把拍开手。
“小姐!小姐!您可不能再伤心了小姐!”
小翘急急忙忙想要扶她,陆知雁却是不管不顾地冲出屋子,冲入了漫天大雪里。可陆知雁天生体弱,婚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,这几个月再如何用药养着,也已然到了极限,现下得了刺激,这副破败的残躯已是强弩之末。
陆知雁跌坐在雪地,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,和着血一齐在雪地里烫出浅浅的窝。
“爹爹……哥哥……”
“不要丢下知知……”
凛冬的气温冻得陆知雁浑身发冷,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源源不断地流失,陆知雁再支撑不住,瘫倒在地上。
她合眼前,一双绣着金丝云纹的皂靴子来到身旁,陆知雁下意识伸手去拽徐清林的衣摆,但终归只抓住了虚无。
陆知雁睁着一双眼,将徐清林小人得志的阴笑刻入肺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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