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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雨还在下,对街房舍的青石砖墙被濡成了黑色。风从西面来,将门口的竹帘浇了湿透。
这样的天气里,只有南州府内外城交界的小酒馆灯火通明。
“这鬼日子,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。”长着络腮胡子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闷了口酒,大声嚷嚷。
“谁知道!咱这都多久没开利了,贼老天!”对面一人愤愤地附和。
“还有北边来的兵!”靠墙的小个子插上嘴。
“哼,那关咱们什么事?喝酒!”络腮胡瞥了他一眼,打断了话头。
气氛变得沉闷起来。
“嘿,你们听说过前些日子坊间小儿唱的歌谣么?”像是要活络酒桌上的氛围,络腮胡突然压低嗓子,神秘兮兮地说,“衣羖裘,冠玄帽,二三子,芜陵吊。”他边说着,边拿起手中的筷子,敲打着碗口,一下,两下,仿佛应和着某种古老的韵律,悠远、怪异。
四周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“听是听过,可,是什么意思呢?”小个子小心翼翼地问。
络腮胡瞥了对方一眼,得意地笑了。他将筷子往桌上怼齐,捻起一粒花生米,又往嘴里送了口酒,这才慢悠悠地说,“我听知府家的周老先生说,羖是黑羊皮,芜陵是咱们南州城过去的名字——那是好几百年前北魏太武皇帝烧城之后的事儿了。”
“那这首歌谣的意思是——”
“嗯,大概是说,穿黑羊皮裘,戴黑帽子,这样的两三个人,给咱们南州城吊丧呐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络腮胡看见众人这副神情,满意地点点头,随后又说:“还没完呐,老先生跟我说,这首童谣邪得紧,《论语》里的原话是‘羔裘玄冠不以吊’,黑色是吉服,可穿着吉服来吊丧……啧啧啧。”络腮胡砸吧着嘴。
“嘶——邪性!”
烛台的火闪烁了几下,一缕凉风夹着水汽扑在众人面上。有人打了个寒颤。“诸位,下午好。”门口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。有人掀帘而入。
阿莲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声音,它既年轻又沧桑,淡然中透着温和,像是一朵柔软的云,暂时地驻留在此地。她仰头去看时,那张脸却藏在黑色的斗笠里,看不清切。
“咕嘟——”阿莲听到旁边的客人咽口水的声音。
“外面下雨,身上湿透了。我来喝杯酒,暖一暖身子。”来人笑了笑,走到桌前,边说边摘下头上的笠帽,搁在身旁的衣架上。
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。他的脸上沾着些风尘,使他看起来或许已经不那么年轻,但他的眼睛却又清又亮,让人想起水中的月光。他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,明净的像是未经人事的孩子。真好看啊。阿莲心想。
“你好,可以给我一壶酒么?”阿莲这才回过神来,正撞上那双含笑的眼睛。“哦,哦。”她慌乱地接过酒壶,匆忙转向酒柜,温盏沥酒。
转身的刹那,她的余光扫过男人的衣衫,正是一领闪烁水色的黑羊皮裘。
男人坐在角落小口地喝酒。他已经将沾水的羖裘取了下来,连同那顶黑色斗笠一起,挂在柜台的架子上。现在他只穿着一衫黑色的单衣,齐靴的下裳扎在腰带里,腰间别着一柄黑色的乌鱼皮鞘刀。屋内很温暖,外面带来的水汽很快地蒸腾起来,变成一团薄薄的白雾,氤氲在男人四周,像是一重帘幕,将小小的酒馆分隔成两个世界。
阿莲看着他,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,只觉得天地间弥散着一种孤独的情绪,尽管十六岁的她并不清楚什么是孤独。
黑衣的男人在喝酒,酒馆里烛火通明,外面是瓢泼的大雨,水汽淋漓的世界里,只有沙沙的雨声,好像响了几百年。
“喂喂喂,有人么?我要打尖儿!”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闯入寂静的世界.
好像初春时候冰皮解封那样,酒客们都舒了一口气,开始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,酒馆又恢复了先前的生机。
“来了来了!”阿莲跳到酒馆门前,“吃点喝点什么?有桂花糕阳春面烫干丝盐水老鹅翡翠烧卖,粉糯狮子头已经卖光了,得现做!”
来的人是个少年,穿一件半旧的蓝灰夹衣,挎着一方由碎布拼接而成的包袱,下身是一条打补丁的单裤,草鞋和裤脚都沾上了泥水。
少年显然没有见过阿莲这样热情的女孩子,一下子局促不安起来。“来五个馒头。”他红着脸,眼神飘忽着,不敢去看阿莲。
靠柜台的酒桌传来几声低低的笑,少年的头像是要埋到了胸口。
阿莲愣住了,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给少年带来这样的窘迫。
“对…对不起,我去给你拿桂花糕好不好,很甜的,不要钱。”阿莲拉了拉少年的手,柔声说。
一缕温暖爬上了指尖。
少年的手颤了一下,他猛地抬起头,在与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对视的刹那又低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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