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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头的不是昨天那个年轻人。他已经因为放走亢龙刀被处罚了。来的是快马加鞭赶来的鹞都司令,他看到自己用金红线纹绣老鹰的队服被沾了油污的手扒住,嫌恶地皱眉一拍——
刀柄重重压在乞儿虎口上,震得他手发麻,他还是牢牢抓着衣摆。
司令抬脚往上一踹,小乞儿瘦小的身子在地上翻了个滚,后边有鹰卫队的卫兵拉起他,塞给了他一块肉干,道:“拿去吃吧。”
小乞儿抓着肉干,道:“这位大神仙,那我的黄金百两何时给我?”
哪怕被乞儿遵奉为“大神仙”,他闻之,也是脸色一变,甩手推他道:“我上哪里给你寻这百两黄金去?我干一辈子都没有,你天上掉的馅饼吃多了!去去去,赶紧回去!”
片刻耽搁,少将军忽喊一句:“跑!”
他背起老将军,一只手抓上云霁,白相师像是只大山鸡,扑腾着翅膀,左边拽着赤缇,右边拉着李惊风,左摇右摆往后院偏门冲去。
鹰卫队司令闻言喝道:“追!”
小乞儿被鹰卫队的人甩在地上。手上抓着的肉干落了灰。
他不是不愿意做活,他的爷爷病重了,交不上土地的租税,又被地主打了个半残,现在要他照看着。
很久之前……他是有阿爹的,他阿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,轻薄了他娘,老头子只好典当了犁地的老牛,凑齐了彩礼,让他爹成了家。成家了,也没有收心多少,还没有开始立业,就因为哪天嘴上没有把门,冲撞了贵人,被打死了。
他阿娘也是个笨蛋,从来不愿意和他出门要饭,还骂他下面子。三天两头以泪洗面,挑灯做针线活,灯油烧的都比挣得多。
他每天念着“大人赐元宝”的时候都觉得,有沉沉的重担,压在他的身上。在看到鹰卫队张贴的“缉拿重犯,赏金百两”,和画像上那个头发随便抓了两把,穿破破烂烂红衣裳的女子目光相撞。他只觉得肩头两座山蓦然一松——
他刚走回泥瓦陋巷,把放在怀里仍然凉了的酥油饼轻置桌上,就匆匆赶回来,把这一队配长刀,煞气森然的“鹰卫队”引到了宅院。
小乞儿没读过书,连自己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,但他知道这个叫做“恩将仇报”。那女孩子给他的五吊钱,够自己再去给爷爷抓一回药……
鹰卫队圆领袍服下摆的金线晃花了乞儿的眼睛,那女孩子,看着也没比他大上多少,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——能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?他视线又模糊了,看到那白发矍铄的老人,方才被他称为“老不死”,此刻恍然间,他又觉得老人和他爷爷年轻时侯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了。
他“呜”了一身,往前连翻带滚,抓着了领头不动的鹰卫队司令,道:“我的黄金百两!给我!”
“给我!”
鹰卫队司令转头,恰巧和这小疯子的眼神对上了,他无端觉得有些发怵。伸手想把他甩脱,却挣脱不开。
他道:“来人!”
往前冲的鹰卫队又折返回来,把小乞儿拉开。方才给他肉干的那名侍卫想把他往回拉,孰料小孩儿不动,继续往前边扑去。
“找死是吧?”司令冷笑,长剑出鞘,往前抡去。
小孩儿来不及躲闪。
赤缇被白相师拉着,回头的时候,只看到爆起的一地血花。还有在喉咙里尚有余韵的“还我百两金”。司令眼中惊愕只有一瞬,重新指令亢龙司往前追。
小乞儿倒在了血泊中。魂灵离开躯壳,飞往了三十三重天轮回。
他的爷爷和阿娘,恐怕得带着那五吊钱和一块酥油饼自生自灭了。
少将军和白相师,二人拖家带口,像棹纱县土生土长的野老鼠,东边钻过一个狗洞,西边扒出一片小道,始终有惊无险地悬在鹰卫队的前边。
“起箭!”鹰卫队后有人带了马来,听着动静,应该是司令让部分人停了下来。
“万一射到人怎么办?”有人犹豫问。
“那些人命有多重要?”司令怒道,“听不懂话?”
最要紧的是抓到亢龙刀,抓到北国遗孙,他这一司鹰卫队,举队升迁。替他们盘算的好事,怎么一帮蠢脑袋,反应不过来呢?!
他话音刚落,轻箭已至。紧逼赤缇。白相师单手把赤缇的头掰了回去。轻箭力道沉钝,扎进了白相师手臂。他闷哼一声,道:“你往前跑!回头看什么?”
那个孩子……他是不是死了?赤缇的话堵在喉咙口。
白相师道:“自作孽!
”
李惊风的余光往后瞥,亦见到那片血色。那乞儿的运道不好,此刻众人自顾不暇,没有人能帮上他。
从鹰卫队士兵手臂机簧射出的袖箭轻,但多而密,赤缇伸手拉过茶摊的旗帜往后一扬,轻箭通被拦截住了,赤缇把乞儿的事情抛之脑后,跟着白相师往前边跑。
白相师白袍猎猎鼓风,脖子使劲往前伸,可惜手两边拽着人,左右摇晃,像是只飞奔的母鸡。
这只“母鸡”从袖子里抖出两块碎银子,落在了茶摊开裂了纹的木桌上,道:“莫坏了旁人家的东西!”
“他们有马!”赤缇惊道,“被抓了就被抓了呗,你别拉着我,我给他们抓去就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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