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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兴五年的除夕之夜,瑾穑是在一间四面漏风的茅屋里过的。
这是一个流民聚散的村落,路引查得极为松懈,也什么人都有,譬如流寇,譬如逃奴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去,明月缓缓升了起来,透过破烂的屋顶,漏下几缕,落在她眼睫上,今晚的月红彤彤的,带着血色。
柴门前一阵犬吠声,是韦君迁背着药箱回来了。
他进屋,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:“不烧了,可有胃口?我去熬些粥。”
她不动,也不语。
三个月了,一直如此。
自那日六镇大军入了都城,慕容淙设法将他们二人送出了宫开始,她便一直如此,形同活死人。
韦君迁心知,十数载储君,披肝沥胆,岂是心慈手软之辈?慕容淙之阴狠,她不知,他却一清二楚。到底,最后在她身上,用尽了此生最后一丝的仁善。
那日,蹿起的火舌舔烧他的袍角,慕容淙隔着熊熊烈火远远看着他,压抑着一声一声抑制不住的咳嗽,对他道了三句话:
“你看她的眼神,其实,朕很不虞。”
“但是,你能给她的,朕给不了。”
“这些年,若是没有你替朕与天争命,朕……活不到今日。如此,也算酬了这些年你我之情谊。下半生,且好好照顾她吧……”
冲天的火光里,韦君迁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整座含光殿。
虽已拟定了年号,但他尚未行登基之礼,故而依旧寝在东宫旧殿,未搬去太极宫。
韦君迁正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喝粥,她木然地张嘴,木然地咽下。忽然从树枝框的户牖中望见暗寂的夜空炸开朵朵火树银花。她掀开一床残破的棉絮,赤足散发奔出了门。站在山坡这个位置上,她望见燃放的烟火。
寒风烈烈,催人发冷。
“那是阊阖门的方向……”她开口,嘶哑着说出了离宫以来的第一句话。
原本,这场烟火燃放结束,便是改元景和。定年号的时候,郁审言呈上了多个备选,他却都没选,而是亲自拟定了这两个字,她问他怎么选的这两个字,与历代择年号的风格不同。他一笑,对她道:你不是说,你最喜欢‘春和景明’吗?阳春德泽,万物和畅,朕,也喜欢。
可是,她却终究没有等来属于他们的春和景明。
她那时也认为应该听郁审言的,迁都。后来,听了韦君迁的话,才明白,他是自知大限将至,在‘迁都保全帝位,万事骂名’和‘安民保全百姓,青史流芳’两者之间,选择了后者。
帝心如渊,到底,深不可测。
那日,他说想吃她亲手做的鱼糜面,那是结为夫妻之后,她为他亲手做的第一餐膳食。
他表现地极为轻快,与她日常地聊着些无关紧要,渐渐地,她的眼皮沉了下去,手中的银箸松脱开来,握不住,砸在了地上,‘叮’地一声脆响。安神药起了效,她落进了他怀里,陷入昏睡前,他吻在她眼睑上,听见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:
此生,多谢。
一滴冰凉的泪,落在她的眼睫上,碎成火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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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山坡上坐了一夜,韦君迁拿了屋子里仅剩的一件棉袍披在她肩上,在旁边陪她坐了一夜。当正泰元年元月元日的朝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,徐徐高过山脊线,照耀了她周身。
“君迁……我饿了……”晨风极寒,吹散薄雾,她望着火红的一轮朝日,如是说到。
正泰,这是慕容衍登基为帝的年号。
村子大得很,每日里,男人们都为各自的生计奔波着,女人们在溪水旁捣洗衣物,孩童们乱跑着玩耍,她坐在屋前的树下看着他们玩儿,更多的时候看地上的蚂蚁搬东西。村子里的人们都管她叫‘君大夫家的傻娘子’,住了这些日子,村里人都知道了村东头住着个给牲口瞧病的君大夫,乱世人不如犬,偶尔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,也去求他给看看,给人瞧病跟畜生也差不太多,囫囵着瞧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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