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 第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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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影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许泯舟眼神中的慌张与不安，近日以来，藏在梁影心中关于机器母体实验失败的疑虑也有了答案，她竟然有种大仇已报的快感。于是她凑得越来越近，贪婪地看着许泯舟那张素日淡薄的脸上，流露出一些不常见的表情。

像是春日探出头的嫩芽，冒出一点尖尖，有点痒痒地骚动般。梁影心里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想法，她甚至想要伸手捏一捏这张嚣张的脸。

好叫许泯舟记得，梁影可不是什么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。

梁影的声音轻飘飘地，毫无杀伤力，却像钻进断壁残垣之中的风，无孔不入，甚至钻进许泯舟疯狂跳动的心脏里。

在那一瞬间，许泯舟甚至没有听见梁影在说些什么。他只看见梁影的眼神里满是得意，她的眼角眉梢弯弯，好似跳脱出黑白灰的世界，生动且活泼。

梁影离许泯舟愈来愈近，许泯舟甚至都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清香。

很久之前的梁影只是一张照片，被人递过来，少女的姣好的容貌被快门自私地存放在四方的照相纸里，许泯舟只需看一眼，就记住了她的模样。

后来，在全岛大会上，许泯舟难得失礼，极尽全力地刁难着梁影，却也见识到这个女孩拥有无可摧毁的倔强。

可如今，少女的笑容偷偷溜出相纸边缘，挣扎出世俗的桎梏，生动地呈现在许泯舟的眼前，实在叫人移不开眼睛。

“虽然我不知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做，但是我想，应该没有谁能容忍森腾这样蔑视伦理法度，狂妄无理且自大的人站在自己头顶上吧。”

许泯舟闻言，眼神不偏不倚地与梁影对上。的确，他看见了梁影眼里的期待，那种期待显露出一种不可闻的危险，它试图想要剥开许泯舟的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。

许泯舟感觉自己快要沦陷，血液里流动着的本能，告诉他，靠近梁影。

可是许泯舟却努力挣扎着，让自己一秒归于清醒，因为他透过梁影这双眼睛，看见了更多让他厌恶的东西。短暂的心跳错拍，并不会让人改变什么，而漫长岁月里累积下来的盔甲，却会让人在第一时间内推开所有蕴含危险的事物。

下一秒，许泯舟几乎是无意识地，狠狠推开了梁影，梁影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惊到，差点摔倒在地。

“梁影，不要把你不知所云的猜想强加在我身上，我为什么要破坏机器母体实验演示，你难道不知道森腾背靠着的是龄月集团吗？而我是龄月集团唯一的接班人。”

说完这句话，许泯舟冷冷地瞪了梁影一眼，他感受到自己的颤抖，他讶异于梁影看穿了自己，更愤怒于梁影凭什么看穿他。

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，只留下暂未回过神的梁影。良久后，梁影才转过身，看着早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，沉默着，感受着。许泯舟残留下来的一丝仓皇的情绪，在空气中郁结成遗憾的冰霜。

梁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，心想。

没捏到，真可惜啊。

在顺利解决了设备紧缺问题后，共生计划总算回到了正轨。梁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至共生计划实验参数的修改中，在对过往的实验数据进行分析，梁影发现，由于噬攫变异病毒清理手术在被发明之初，就是针对女性群体的，因而对于父体的影响成果并不高。

在60%—70%频段的模拟父体，即便是进行了全疗程的病毒清理手术实验，对于体内噬攫变异病毒的清理最多也只在10%，仍旧会在孕育时对模拟母体造成交叉感染。

因此，梁影在心中有了一个构想，如果噬攫变异病毒清理手术能够针对性别而改良，效果会不会有所提升？

于是她将心中之想说予魏崇，不知道魏崇是仍在计较梁影之前的态度，又或者是常年已经困就于共生计划的濒危之中而惶惶不安。

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梁影的提议，梁影对魏崇的拒绝在意料之中，却又在意料之外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望。的确，她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信任被人辜负。

梁影以为，登上无忧岛，加入共生计划，就能和魏崇一起实现自己心中所想。但现实并不如她所想般美好，人们常常因为一段失败而将未来的人生铺满悲观的底色，继而如履薄冰地前行着。

“魏教授，我认为开发适合男性的病毒清理手术，才是当前共生计划的破局之棋，我在阅读过去的实验记录里发现，即使我们进行了大量的实体实验，也没法改变男性病毒清理效果的不理想……”说到这里，梁影耳边突然响起来许泯舟嘲讽的声音。

“你是指将风险指数从51%降低至50%吗？”

想到这里，梁影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竟然和许泯舟并轨，但要知道，这样的话语放在魏崇的耳朵里，却是无理的挑衅。

果然，下一刻，梁影见魏崇德脸色骤变，他冰冷地强调着：“我认为，共生计划的当务之急，还是要将重心放在下一次的模拟实验，我必须拿出优秀的数据来证明共生计划的可行性。”

梁影见魏崇态度如此坚决，自知理亏，只好不再说什么。

可夜半时分，她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许泯舟的话变得如此有分量，能够狠狠地在她心里砸下一个又一个的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