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要嫁人了,以后,奉祀大人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燕兰的声音还是一个样子,从始至终都雾蒙蒙的,好像含着什么不便言说的情绪一般。
但梁羽知道她一向是一个情绪很内敛的人,于是只抬起头,惊异地问道:“嫁人?嫁人是什么意思啊?你……你不是姑射山的人吗?你说要我照顾好自己,那你要去哪里呢?”
燕兰轻轻地笑了一声。
梁羽觉得自己可能又犯蠢了,于是没急着继续问下去,机械地整了整面前的书卷,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内心隐隐的不安。
“我不是姑射山的人,至少……最早的时候不是的。”燕兰轻声细语地解释道,“奉祀大人知道,如今的世道已经不是晷景的世道了,很多地方都有盘踞的势力,各不相让,而且模样也大有不同,只等着蚕食鲸吞其它。”
梁羽不言,这话她似乎略有耳闻,但姬祯一向不会和她说太详细,只告诉她身为昭明奉祀,唯一的作用就是尽可能地满足香客的愿望:以听完点头的方式。
燕兰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在一瞬间用巨大的勇气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。
“其实这些话,我的确不该和您说的,但是我又总是觉得,如果不说,可能……”燕兰停顿片刻,勉强地勾了勾唇角,“可能要犯下很大的错误。”
梁羽无意识地用力缩紧指尖,指尖从桌面上重重地划过:“为什么呢?”
燕兰垂下眼,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指节,却说的是另外的话题:“我走了之后,谁来服侍奉祀大人呢?”
这个问题梁羽能够立刻回答:“其实我不需要你做这些琐事的,我一个人本来也可以做。再说我的想法和你所做的本来也未必一样,有的时候说多反而平白浪费时间。”
燕兰摇了摇头:“奉祀大人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梁羽只好又强调:“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,无论是实实在在的这些事,还是你想说的那些,我知道你一开始并不想看到我变成你不期待的样子,但或许是天性难改,我就是这么顽劣难驯,总之我知道,或许你和他们都并不甘心。”
这回轮到燕兰许久不语,在尴尬的沉默蔓延以前她终究还是开了口:“我原来是这么想的,后来我改变主意了。”
她拢了拢自己的袖子,让自己的整只手都能够藏在袖中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动作,或是紧张或是思虑,都是遮掩、秘而不宣的。
“因为我觉得,虽然我已经做不到——但我终究还是不想做一个没良心的人,奉祀大人这样,就很好。”
说罢她不等梁羽有所反应便又说了下去:“我原先有个友人叫作阿靖,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到扶桑王宫做低等仆役,每天都要向不同的人下跪磕头,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见血呢。比起她来说我已经足够幸运了,所以我说的所有话的确都出自我的本心,我是感激奉祀大人的,即使在奉祀大人看来,我和您立场从来都不一样。”
梁羽终于攥紧了拳,将指尖藏在拳头中,狠狠地掐进手心里。
“你是扶桑人?你回扶桑去?那你能再见到你的阿靖吗?”她迭声问,“我不觉得你是自愿回去的,既然如此,莫非他威胁你?以性命或是自由相挟?”
燕兰的笑这回她能很清晰地看出是在笑自己不懂,但燕兰却不解释:“奉祀大人不必问这么多,因为再怎么相挟,终究是我自己点头答允,那又能怨得了谁呢?”
梁羽只觉得十分荒唐:“那他要是给你的选择是不这样选就死,那难道你就真的选择去死吗?老话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,这选择放在你面前,谁都知道怎么选啊。”
“那又如何呢?”燕兰终于从往日低眉顺眼的态度中捡起了一点令人难解的锋芒,“就像对于奉祀大人来说,上山下山,您也会毫不犹豫地……‘选’上山。”
她刻意地在那个字地方停顿加重,梁羽抿了抿嘴。
“我很好,阿靖也很好,奉祀大人不必担忧。与其担忧无关的人,还不如担心自己呢。”
这话教梁羽只能无言以对,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,轻咳了一声。
燕兰微微抬起头觑她一眼:“我以后会有自己的住处,会有自己的家,这是一件好事,奉祀大人以前一直念叨没有属于自己的家,所以,其实您应当为我感到开心的。”
她用指尖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“嫁”字,梁羽看得懂偏旁部首,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“你说得越笃定,我反而越觉得疑虑,在此之前你不会用这样的语调和构词对我说这样的话。”梁羽伸手,隔着她的衣袖握住她的手,“至少请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事,我想冥冥之中我们能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,总归还算是缘分,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接受离别,燕兰。”
燕兰又笑:“那您又能改变什么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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